本来是个坑,现在还是个坑。
哥哥生日手机码一下聊表诚意,@夜夜夜夜 【手机at不上群里小伙伴帮我叫一下她】
生日快乐,永远爱你。
壹.
整个空间都没有人情味得过分。
进门的时候费了些功夫。门锁已经无法扭动,抵着门把踹了下右下角才吱呀地裂了一条缝。用撬杆使了三回力终于弄开,蹭了一身的灰习惯性地要洗手,开了龙头才发现水都掺了锈,就这还算得浓重了,落在晦暗不明的阴影里,像极了血。
涂料从膝盖高的部分开始剥落,露出灰突突的墙体;靠窗的地方随意堆叠着几个纸箱,铺块布就能算作床;没有家具没有卫浴,人有三急都得上外头山腰上解决去。水管是从山涧接的,排线可花了他不少功夫。龙头还是老叶从城里五金铺子讨了个别人汰换下来的。他笑得贼兮兮:“不要钱的,咱换个地儿也不心疼。”
怎么能这么惨呢。现在的张佳乐也想不明白。
这不是一个住人的地儿,那人却偏偏悠然自得地过了三载。刚被踢到这儿来的时候张佳乐气不过想过要替他鸣不平,是老叶拦着他:“胳膊拧不过大腿,小老百姓的别老想着和国家作对。”
张佳乐都给他气笑了:“是国家非得跟你个小老百姓过不去啊,唉不是,你怎么就小老百姓了,叶秋同志,严肃点,你可是人民警察。”
“哦。”他就着黄梅天里的湿漉漉的空气朝张佳乐的脸喷一口烟,在他措手不及的咳嗽声中轻叹道,“就你还记得哥是个警察。”
现在想来都能归结到年轻气盛的不识愁,在当时都是比天大的英雄梦想。可现实终究过于血淋,都来不及念及他的丰功伟绩,便成了政治与权力的牺牲品。
他俩警校里便熟识,那时候的老叶还是小叶。风光无限,学员里没有不认得他的。张佳乐毕业那一年射击获了个全校第一还请的他作为十项全能镜鉴榜样回来颁的奖。穿一套绀色的教官制服,熨得妥帖看上去就挺拔,英姿飒爽的,人模狗样的。他表面上曲意逢迎喊他叶前辈,背地里咬牙切齿骂他大尾巴狼。
警校在宿舍底楼设了个小玻璃房供教官吞云吐雾,张佳乐第一次逮着那人的尾巴就是在那。他夜半醒了觉得口渴,打的开水用完了,数着钢蹦下楼买饮料。走廊里的吸顶灯又坏了一盏,只剩尽头的自动贩卖机微弱得冷冷清清。去的时候背着光没发现,回程的时候才注意到那晃动的小红点。
那人没说话,玻璃的反光打在他脑袋的位置看不清面容。张佳乐走近了一点才发现那是叶秋,才发现他匆匆收起神色换上一副玩世不恭的笑。才发现他凝视着自己,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抿着唇似是欲说还休。
尽管事后他就将“把‘欲说还休’这个词套在这人身上”列为对博大精深中文的最大侮辱,可此时的张佳乐也不得不承认,就算时光倒退十年,回到那一瞬间,对站在顶端的叶秋的憧憬,和撞破他秘密的难堪,依然会推动他迈向他的那一步。
张佳乐拨开窗户底下堆着的纸箱,捏着鼻子徒劳地挥了挥扬起的灰尘。欣喜若狂地在纸箱的夹缝里找着一个烟屁股,又随即怅然若失地垂下了头,半倚着墙蹲了下来——像是得了满分却无人表扬的小孩。
他们后来在小玻璃房里幽会过很多次。说“幽会”显得玷污了革命情感,可纵然是张佳乐,也再找不出第二个词来形容他们的关系。毕竟这对象要是换了个根正苗红的姑娘,这事儿的性质就足够记上好几次大过。当然他当时并不知道在对方眼里,这事儿的性质也就是那样。只是把根正苗红的姑娘,换成了根正苗红的张佳乐罢了。
不知道有不知道的好,他们躲在午夜的玻璃房,谈人生谈理想,谈为什么要当警察。张佳乐笑着说除暴安良啊,叶秋就翻了个白眼,说,老爷子不让我来,拍拍屁股我就来了。
他抽的利群,张佳乐抽的二手利群。
他说的算不得假话,也就无从判断叶秋是不是说了实话。他的话大多虚虚实实仁者见仁智者见智,不能往深了想,想多了容易把自己绕进去,后来他就索性不想了。但对方倒是把张佳乐看得很透。说他心眼太实,忒好骗。一撩就炸特别有意思。这话都不假,可最真的是那没说出口的。
没说出口的是做这行心就不能像他这般干净,就不能不动算计别人的心思,就不能除了黑就是白。张佳乐这小傻子让他有点儿……放心不下。
哪有人能一辈子活在日光底下的。叶修窝在廉租房的墙角,墙纸受潮起了霉,烟圈洇染模糊了下颚线的棱角。
糟糕。怎么我又想起他。
【TBC】
20.04.04:修正了乐对老叶的称谓,那时候修还是秋。最后从老叶角度写的那一句保留了真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