表存活。谢谢大家挂念,还在全职坑里,没有出坑。
可以算是一篇all乐大型车祸现场的小清新番外。
原文请搜lust,番外可单独食用。
有没有爱可以自由心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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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下课之后我有个面试,不能来接你,你看同学里有没有住的近的,搭把手吧。”法学院和艺术楼挨着,张佳乐受伤之后都是吴羽策架着他去上课,下了课吴羽策再顺路把他架回来。这天却在去程上就跟张佳乐告假。
张佳乐也不好老麻烦他,立即深明大义地表示去吧去吧。 末了又问:“又是打工?也别太勉强自己了。”
他似乎总有打不完的工,一副总是很缺钱的样子,也从不见他添置什么东西。起初张佳乐背地里猜过他是不是家境特别不好,家里是不是有卧病在床的老母亲,得靠他支付医药费。说得有板有眼黄少天都要信了。只有周泽楷每次聊到这个都是若有所思,满脸的:“我想反驳可是我不知道从哪开始说起。”
张佳乐本想问:“小周你是不是知道什么?”随后就被黄少天的吐槽打回原形:你怎么还有空关心别人。
吴羽策此时却摇摇头,“有个待遇不错的实习机会,” 他本想等事成之后再说,但又觉得和张佳乐不妨交心,“顺利的话,以后可能就不用那么辛苦了。”
“那敢情好啊。去去去。”张佳乐由衷地替他开心。“你是有真本事的,别怕,活出点姿态来。”
吴羽策嗯了一声,又不放心地叮嘱:“你那些……印子,你要是不想说我也不勉强,”先前去公共浴室都看了个一清二楚,虽然觉得有周泽楷和黄少天在不会出多大的岔子,“但是如果任何人强迫你,你尽管告诉我,我们可以走法律途径的。”
张佳乐笑了出来,“我没事的,别担心。”
律所的实习一周三天,如果实在有课抽不开身,去下午半天也是可以的。面试的时候要求怪严苛的,但总算有惊无险。实际进去了又仿佛特别人性化地对他网开一面。
虽然感觉涉及机密的内容都被刻意回避了,但毕竟是行业内的知名律所,对不稳定的实习生有诸多避讳也实属正常,卷宗归档和整理备忘录的活他还是非常游刃有余的。他对现状还是比较满意的,甚至觉得自己只要再努力一些,迟早能在这里站稳脚跟。
所以当他在茶水间门外无意听到带他的同事和其他人说起他时,他也不方便进去打扰,只是在犹豫要不要回避的时候,对话却出现了无法忽略的走向。
“唉你最近怎么这么憔悴啊?看看你这黑眼圈,怎么也不知道遮一遮?”
“我故意不遮的,要让那些个吸血鬼看看他们都把我们这种底层人民迫害到什么地步了!昨天又加班到凌晨,快不提了,说多了都是泪。”
“你们那不是新来了个实习生?怎么?不中用吗?”
“哦,他呀。”压低了声线却还是传到吴羽策耳朵里。“他是VIP,不能用的。”
“VIP?”
“就是关系户,被大客户点了名的。哪敢给他派活啊,我还想多活两天呢。”
“是嘛是嘛,哪家客户啊?”
“你们那负责的呀,轮回证券。前两天大老板带着一个大帅哥一起来的,你没看见?”
“轮回的……哦我知道!姓方的大老板是入赘的,长得很帅的是他老婆的弟弟,是不是不声不响的?公司法人都写的他的名字。我审过合同的,叫什么来着,我一下忘记了,周什么的。颜值可以和我们家欧巴一拼了。来过了?我怎么没看到,是不是上周一啊,那天我休假了唉——”居然还拖着一个遗憾的尾音。
上周一。吴羽策一下明白了过来。是他来面试的那一天。
一盆冷水兜头泼了下来,浑身上下没有一处是干的。这么说起来一切都顺理成章,被蒙在鼓里的自己反倒显得可笑了。原来不是自己的实力,原来不是对员工的网开一面,原来是另一种意义上的“站稳脚跟”。
他从吃穿用度里隐约知道周泽楷家境很不错,只是没有想到“不错”到这个地步。居然还小瞧了他。
周泽楷打完球浑身冒着热气回到寝室的时候看到吴羽策在位置上坐着还觉得挺奇怪的。他很少在白天的寝室见到他。走近问了一声,“实习,没去?”
吴羽策抬起头来,嘴角挂着笑但眼神里充满讥讽,让周泽楷有了暴风雨来临前的不祥预感。
“你是不是觉得能够随意篡改别人的人生,还挺爽的?”
“……?”周泽楷被这没头没脑的质问弄懵了,这话从何说起?
“我求过你吗?我有拜托过你,‘我十分想要这份工作,求你帮帮我’吗?”吴羽策步步紧逼,“还是说,我只是碰巧成了你们有钱人日行一善的对象?我是你什么人,碰巧住在一个寝室里的陌生人罢了,用得着你费这个心吗?”
周泽楷可能从来没被人这样训过,又组织不好语言解释,知道自己搞砸了,只能默默地低下头去。却在听见“陌生人”三个字时条件反射地反驳:“不是的!”
他猛地抬起头,星星都快从眼睛里溢出来,从抽屉最底下抽出一张塑封好的照片指给他看。你在这里,我在这里。不是陌生人。
是初中毕业时候的年级集体照。吴羽策从校服上一眼辨认出来。当时拍了两版,严肃版和轻松版。冲印的时候可以自由选择。吴羽策毕业式那天缺席,班委给他留了张挑剩的严肃版,照片三个星期后姗姗来迟地寄到他留在学生档案上的住址,但房子已然易主,成了无效信。
没收到,自然也就没见过。更何况周泽楷手里的显然是另一个版本。这张合照里一派阖乐,唯独自己一个人没有笑。别班的周泽楷站在身后在他头顶比了两个V,一脸的人畜无害。
笑不出来,当然笑不出来。他没有接过照片,反而像是彻底被激怒了:为什么要把这种照片带来?是想找回点什么过去的影子?重温什么不存在的同窗情?抱歉我没时间陪你玩这种过家家的游戏。
黄少天原本窝在床上戴着耳机打游戏,这时实在听不下去了,“你一定要这样说话吗?小周也没有什么恶意吧,你怎么这么不知好歹,每天顶着一张所有人都欠你钱似的脸给谁看啊你?”
周泽楷这才发现原来房间里还有其他人,一下涨红了脸,连忙摆手:“啊没有……”
连他自己都搞不清楚他究竟是想解释不是想重温同窗情,还是想说吴羽策也没摆出那样的脸来。
吴羽策眼睛抬了抬,又低下去,嘴角自嘲地牵出一个弧度,“算了,说了你们这种人也不会懂。”
周泽楷对吴羽策那点旧相识都像是停留在纸面上的。
第一次知道这个人是在初二上半学期接近尾声的时候,班里有个女生因为双亲工作调动要转去邻省,临别时拿出了同学录让大家写赠言。传到周泽楷这边的时候他着实有些困扰。星座,喜欢的颜色,嗯这些还好;喜欢的歌手,这个可以跳过吧;想对我说的话,啊……我们是不是都没有说过话。
周泽楷抓耳挠腮,想着借鉴一下前面同学的说辞。“学习进步”,“前程似锦”,这些太陈词滥调了吧,“照顾好自己”,“还要再见面啊”又显得过分亲昵。周泽楷蹙着眉又翻了两页,发现了一个显然是来自女生闺蜜别具一格的祝福。
——希望你到了新环境,还能找到“吴羽策”这样的如意郎君。
他到现在都记得,“吴羽策”这三个字是带着引号的。仿佛在调侃女生的品味。
好像是有这么个说法,一旦对某一样事物留有印象之后,大脑就会自动过滤关键词,哪怕频率是恒定不变的,自己却会主观地觉得对方出现的次数可算得上接二连三。
走廊里突如其来的直呼其名,月考榜单上的名次,运动会上和自己同款的限量跑鞋。在零星片段中拼凑出一个自以为完整的吴羽策。
哦,原来他是这么一个人:身高在初中生里算是拔尖,早操的站位和自己隔着两列再隔着一排,退场的时候可以借着进行曲的前奏光明正大地欣赏一个清冽的侧脸。不爱笑,不算很合群,也不会主动与人交恶。女生缘不算差,但似乎被列为一座难以攻克的冰山而不自知。
报道那天吴羽策背着行李包走进宿舍的时候,周泽楷表现在脸上的欣喜是显而易见的。尽管这于对方而言根本算不上什么重逢。周泽楷却像拥有了一个只有自己知道的秘密一般心满意足,只觉得自己缠着姐夫要住校这个决定真是太正确了,顺势就把吴羽策划进了己方阵营。哪怕他当时还不知道要与谁对战,这个阵营又有什么样的存在意义。
不管是什么阵营吧。周泽楷想,只要能和吴羽策站在一起。
所以他不明白。“你们这种”,“我们这些”,是以什么为分界线衡量的呢。怎么会仿佛画了一条楚河汉界一般把他和黄少天隔在河的对岸。至少自己从来没有这么想过吧,从来没有想过要把吴羽策或者张佳乐从“我们”这个词里划出去。
他更没想到那天在律所的偶遇,他看见西装革履的吴羽策时一句无心的:“嗯,同学。”会在数天后产生这样的蝴蝶效应。他知道吴羽策不喜欢这些背后的小动作,甚至他自己也未曾想过要动用这样的关系,可是他人要如何曲解他的意思确实是他没有办法掌控的。
周泽楷觉得有点委屈。又觉得自己有点冒失。自己追上的三公分身高没能拉近半分冷漠的倨傲,好像当年拼凑出来的,只是半个他想要看到的吴羽策,现在他背过身,向他展示了那些他没想到的,和不愿看到的部分,自己就措手不及地败下阵来,溃不成军。
吴羽策过去二十一年的刻度是十分清晰的。
父亲是企业高管,母亲是钢琴的家庭教师,说不上大富大贵也可称小资殷实。十五岁之前都是顺风顺水衣食无忧,冬至后的一天他签收了一张EMS送来的法院传票。之后一切都变了,长达半年的官司拉锯耗尽了积蓄也没能看到胜诉的曙光,父亲因为经济罪锒铛入狱,最终判决下来的一个月内母亲就办好了协议离婚,财产分割和再婚。速度之快让人很难不怀疑这是不是蓄谋已久。
说是财产分割,也几乎不剩什么了。也就剩陪嫁的一些首饰和那一套房。变卖的时候吴羽策签了字的。因为未成年,妈妈象征性地问过他是不是要跟着她过。雪上加霜的事情他最终还是没能做到,跟着奶奶住了两年。祖辈的家底也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掏空了,私立高中是再也读不起,公立读到第二年奶奶病来如山倒,失掉了唯一的倚靠。治丧花掉了房产变卖属于他仅剩的那一点。成年之后母亲那边的抚养费也停了。吴羽策没什么怨言,知道妈妈要融入新的家庭恐怕也并不容易。第三年的学费还得惦记着那点微薄的奖学金,停止了身材拔高之后更是几乎再没有添过新衣服。
境遇和人一样,是会由好变坏的,是会由“较坏”变得“更坏”的。
但对方是不一样的。翻开成语词典,有太多反义词是形容他和周泽楷的。无忧无虑是他的,忧心如焚是自己的;心有余裕是他的,气急败坏是自己的;钟鸣鼎食是他的,穷途末路是自己的。
周泽楷住宿舍是体验生活。去公共浴室从来不会在意一秒一跳的水费;袖口沾了难洗锈渍的卫衣后来就再也没看他穿过;暴雨天晾在阳台忘了收的浴巾第二天吴羽策在宿舍楼下的垃圾桶里见到了它。见到不太富余的室友在求职,力所能及的忙帮了就帮了。
所以确实是有一条不可跨越的河的吧。
旧回忆像是一扇窗,推开就再难合上。吴羽策在路灯下盯着那条浴巾看了许久,看到双眼酸涩。
“活出点姿态来。”
“姿态”是周泽楷的,自己能做到的,只有“活”。
是什么横跨在他们中间呢。
还不够清楚吗。
这么多年之后偏偏出现了一张那个时候的照片。原来自己是这样一张面孔吗,吴羽策想。一张在身后的周泽楷养尊处优的表情衬托下,仿佛丧家之犬的面孔。
是钱啊。
“为什么要叫‘虚空’?听起来一点都不像搞法律咨询的,倒像是诵经超度的。”辞职之后吴羽策在相熟学长的小工作室帮工。待遇自然比不上大律所,好在互相之间年纪相差不大,气氛融洽可以毫无顾忌地吐槽说笑。说罢做了个阿弥陀佛的手势,“你们律所起名的时候不都追求实名制吗?”
李轩帮他把办公桌收拾了一下,示意他坐下,“怪就怪我妈,起个这么没有魄力的名字。‘李轩法律咨询事务所’,怎么听都像社区搞家庭矛盾调解的,就老娘舅柏万青里经常出现的那种律师吧。要不然借用一下你的名字?‘吴羽策法律咨询事务所’,听起来就高端大气上档次哈?”
“可你本来就是专攻民事诉讼的,工作室也主要是这个方向吧?和你的名字多配啊。”吴羽策笑,“我就是个来帮工的,又没有执业证,也没答应你毕业了就要留下来。”
“得了吧你。法学院谁还不知道你啊。一个经济法的,跑到金融班去蹭课不说,还把人家答不上题的小姑娘给驳哭了?你可真行啊。”李轩和大家普及他一战成名的事迹,“不过说真的,我们这就缺一个懂经济法的,你能来真的帮大忙了。”
中午李轩招呼大家吃了个饭算是给他接风,结账时候突然想起什么似的,“你之前不是在那干得好好的?怎么说不做就不做了?要知道就算不能留下来,毕业后简历也会很好看的,是个好跳板啊,可惜了。”
“被一个不知人间疾苦的少爷搅黄了。”吴羽策简明扼要地一笔带过。
李轩愣了一下,随即宽慰道:“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不知人间疾苦有什么不好的呢?”
“嗯?”
“疾苦又不是什么好东西。能不知的话,谁也不想知吧。你看看我们的委托人,每天都有人在事务所里苦大仇深地哭天抢地,说白了不都是为了一己私欲。看多了那些,就会觉得‘不知人间疾苦’,怎么能算是什么缺点呢?”
看吴羽策若有所思的样子,李轩得意:“怎么样,我刚说了句至理名言吧?被感动了?”
吴羽策笑笑,“我是在想,你还真的很擅长民事调解。”
“还不回来吗?”张佳乐给他发微信。
自从那次闹僵之后吴羽策就没回宿舍住过。黄少天义愤填膺地和张佳乐复述故事梗概,和吴羽策处境相近的张佳乐倒是更能理解他的那份自尊。发了个哭唧唧的表情包过来。
“小周现在每天都可沮丧了,他不是有意的其实你也知道吧?”
“原谅他呗?”
吴羽策面无表情地回复:“怎么,他派你来当说客吗?”
“才不是,其实是你不在没人扶我去上课啊。”又是一个哭唧唧。
“都两个星期了,差不多不要依赖我,依赖一下你的自愈能力呗。”
被拆穿的张佳乐有种在调解情侣吵架的错觉。不气馁地开始打感情牌,“大学生活就四年,能住一屋都是缘分,干嘛闹成这样呢?”
吴羽策重重地呼了一口气,“行啊,先让他自己跟我道歉。”
“喂喂喂……”
几乎是同时,吴羽策又收到另一条消息提示。
“对不起。”
又一条。
“我错了。”
又一条。
“原谅我。”
黄少天大骂周泽楷没出息,怎么能向万恶的强权主义低头。他不分青红皂白拿你撒气,你能忍?
周泽楷无辜地笑笑,“没有呀。”像个纯情的大男孩。
他不是没有脾气的人,也自暴自弃地想过“他真的要这样僵持的话,那……”,“那”后面没有一种是正面的回应——那也没办法,那就随他去,那就算了吧。
但总会有办法的吧,冷静下来的周泽楷觉得。他习惯了总会有人把路铺平,一直以来不都是这个样子吗。他想要的,总是唾手可得,因此他的世界里从来没有出现过“退而求其次”,他不要次,他只要最好的。
而吴羽策就是最好的。
既然对方都给了一个明确的向下的台阶,那退不退也就无关紧要了吧。
如果道歉就能重置这一切的问题,那也不失为简便的方法。比起失去,这一点点的退让完全在接受范围内。毕竟他还没有得不到的东西,还没有被生活逼到墙角过。
这依旧是他周泽楷的余裕。
【END】
前文比较长人物关系可能有复杂,有关设定有疑问的可以评论问~